跟著貓腳印走。

昨晚，我夢見自己和家人在擾擾攘攘的地下化火車站。

一面張大眼睛尋找著正確的出口與入口，
一面捏著票奔跑著、推擠著、拚命追著倒數的時刻，
不斷趕車、轉車、再趕車、再轉車...。

人群越來越擁擠。
每個人都有非去不可的地方，有著不能退讓的理由。
有人往東、有人往西。
陌生的人們吶喊著只有自己能理解的地名，試圖用手肘兇悍地隔開一條路，好趕上自己的列車。

我深怕趕不上列車，也深怕和家人被沖散。
更深深地害怕這兩者同時發生。

一站、一站、又一站。
好不容易擠上了車，氣還沒喘完，很快又得下車奔趕下一班列車。

像是誰精確的惡作劇。
下一班車永遠都在倒數，卻始終我們用盡全力能剛好搆上的時刻，
於是我們再度慌亂地鑽擠、無暇顧他地狂奔、心跳趕得七上八下。

不斷緊張地追趕最後那幾分幾秒，
腦袋裡除了『必須趕上必須趕上必須趕上』之外，一片刺痛的空白
趕上了這個，再趕下一個。除了繼續趕時間，我不知所措。

為什麼這麼久了還沒到目的地？
永無止歇的趕時間我胸口擰疼緊縮。
目的地呢？早該到了吧。還要多久！



咦。



目的地是......哪裡？
我在剪票口前停格，茫然如雕像。

已過剪票口的家人，朝我催趕地揮動雙手，
他們用力開閤著嘴唇，急切的呼喊全被周遭人們各自的噪音淹沒。
耳盼嗡嗡作響，眼前像一齣默劇。

我跑了多久？
一個腦袋亂慌慌的，只知道非得追上眼前的時限不可。
追著、追著、追著。到底追了多久？
太久了。
最後除了想盡辦法要追上一個又一個的時限之外，什麼都忘了。

想不起來。
到底原本是...想去哪裡。

為了要去目的地只能搭A車。
為了要搭上A車，所以要先轉B車。
但為了要搭B車，所以要先搭C車到D處轉E車...。
為了要搭C車，所以要先去F地搭G車再轉H車然後在I地等...。

一轉再轉。一趕再趕。全都亂了。記不清了。
這麼多環節會不會中間有哪裡出了點錯。
我還在往那裡的路途中嗎？這個方向對嗎？
我到底追著眼前的車是為了等一下要轉哪台、再哪台、再哪台？

四面八方全都是人。
有許多人跟我一樣面無血色地錯亂追趕，
但也有人縱使這樣在一團混亂中七轉八轉的換車又換車，還是明確記得最後要往哪個方向去。

驚見家人即將被人群從我眼前推開，我慌忙地掏口袋想找車票。
不見了。
全身上下的翻找，急得幾乎噴出眼淚。
不見了！不見了！

但是我要去哪裡...我要買往哪裡的票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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猝醒。


全身乏累，像是真的奔跑了一整晚，身心俱疲。
看著天花板數秒。
明知要遲到了，我還是把自己蜷成一團，用力嗚咽。

這個世界也和那裡一樣。

為了某個目的啟程，為了達到目的而奔跑。
上氣不接下氣的追趕著期限，追上了又有下一個，
攪和在一團亂之中，光是為了追趕就用盡力氣，永遠忙不完。
繼續跑！再跑！要來不及了！
明天要交這個。後天要完成那個。大後天一定要搞定那些...。

衝向東，一會兒又衝向西。
轉來轉去，滿頭燥熱。
暈頭轉向地，沒時間、沒辦法、也沒心力思考任何事情。
瘋狂趕著，喘一口氣，再度瘋狂趕著，再喘一口氣，再度...。
其他什麼都沒空想。漸漸地，就都忘了。
卡在緊迫的忙碌中只記得忙碌，胃囊裡一口呼吸硬梆梆地懸著，只想趕緊趕上能小喘一口。


連該停下來看看方向對不對都，忘記了。

連原本要去哪裡都，忘記了。

...什麼都忘記了。忘記了。忘記了。


我現在在哪裡？我到底在做什麼？我原本的目的地是哪裡？

每天每天每天每天每天每天，他X的都在趕時間啊！
在銳利的沉默裡頭聽見自己歇斯底里的咆哮。

多麼想停下來卻又身不由己。

焦慮、心慌、極度想將自己扯成碎片的煩躁。
我感到很傷心，非常非常傷心、抓狂般傷心。
卻和夢境裡面一樣，連哭的時間也沒有。
我跳起來，用最快的速度換上外衣。


好像已經沒有力氣去找答案了...不先趕上眼前這班車是不行的...怎麼辦。
到底該怎麼辦...。
就像卡在死胡同裡不斷地打轉以為自己有在前進。
到底該怎麼辦...。

全都壞掉了吧。早就來不及了吧。
也許我這輩子已經不可能再抵達那個我忘記了的目的地。

因為已經看不到路，所以自暴自棄的想著，
吶、有差嗎。

...反正也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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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疑問地想起bump of chicken的『乗車権』。
卻怎麼也找不到當時那則駭動的M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