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貓腳印走。

補記，2010，10月底。


這篇文章欠了很久。
一方面是回家總被無止盡的疲憊吞噬，
一方面則是害怕任何回想帶來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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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哥打班上電話說有學生撿到一隻小貓，問我該怎麼處理。
聽了之後興奮不已，一吃飽飯就跑去學務處看了。

好小喔！

我和德哥用牛奶加了點熱水讓牠喝，
牠完全無動於衷，頭始終低垂著，看起來很沒精神。
這麼回想起來，
當時心中其實知道小貓狀況不太對勁，但卻存著一絲僥倖，認為牠可以撐到放學...。


事後證明，生命遠遠比我所想得，還要更脆弱。


學務處下午有活動沒人在，
於是我把小貓用籃子裝回班上擱著，用兩條毛巾小心包好。
下午第一節是電腦課，班上寶貝們都不在教室，
我心中惦記著牠的虛弱，考慮帶去學校附近的小花獸醫，
可是外面下著傾盆大雨，騎機車的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不讓牠淋濕。
加上時間剩下半小時左右，在這種天氣實在不敢確定我能準時趕回來上下一堂課。
但捫心自問，
這些或許全都是藉口和理由，
真正讓我在當時沒有抱著牠去獸醫的原因是因為，我懶惰了。

我怎麼可以懶惰。
怎麼可以。
就算會弄得很趕很趕，就算會一身濕，在那個當下，怎麼可以懶惰...。


我仍然認為牠可以等到放學。


電腦課完畢，上完最後一堂課，放了路隊。
經過教務處，我興沖沖地拉了Rietie、Joann來班上看小貓，問她們要不要一起陪我去獸醫。
外面雨勢絲毫沒有變小。
Joann將小貓用毛巾裹著，抱在懷裡，我們一面哄著小貓，一面去輔導室找Abby，想要她開車送我們去小花獸醫。

Abby當時正忙著，很多要去新城福音的孩子要接送。
她跟我們說四點半才有空，
於是我們三人什麼也沒多想，將小貓抱回教務處。


或許還來得及，如果那時候我們決定自己冒雨騎車去的話...。


Joann將小貓抱在胸口給牠溫度。
我拿相機拍了幾張照片，我們說好晚上一起放到臉書找人領養。
想不到，
過了幾分鐘，小貓突然呼吸猛地急促，
下個片刻，牠瞪大雙眼，張著嘴巴，動也不動。

我們嚇了一大跳。

Joann趕忙用手指按摩牠的胸口，
推了幾下，牠靜止不動的身體抽搐了幾下，又恢復不動。
重複兩次後。
我們真的搞不清楚牠是死是活，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那是像解剖台上挖出來的青蛙心臟一樣，按他依然會抽動，還是說牠依然還有一絲氣息？
一面奔回教室拿外套和車鑰匙，一面在走廊跑百米的衝刺，
短短的一分鐘，
我感覺有種眼淚該要直接衝出來的情緒，但眼睛卻乾燥卻缺乏熱度，
我感覺自己應該慌亂，卻又理智異常地思考接下來的每個步驟，
但我回到教務處時，牠已經真的，永遠不會動了。

牠死在Joann懷裡。

開始有排泄物流出時，我們確定牠已經死了。
她們小心翼翼地用毛巾把屍體包起來，放進袋子裡。
我揮之不去，牠瞪大眼睛望著我們的模樣，
就算是隔了快一個月的現在，還是...還是...鮮明螫人。

打了電話通知德哥，Rietie通知Abby。
教務處的大家問說屍體該怎麼辦，
大多數的人說不知道，比較狠心的說扔掉，也有人提議埋起來。
但沒有人確切知道能把牠，在這滂沱大雨中，安頓在哪裡。
依照過往在獸醫那邊處理的記憶，我上網查了『寵物天堂』。
那是一家寵物殯儀社。
業者會開車子來接寵物，收取費用，幫忙火化，也可以前往追悼。
冷靜地打了電話，問了價錢，一千五，是預料中的貴。
但我已經無法把牠扔進垃圾場，無論要花多少錢，這是我目前所能做的...唯一補償。

無濟於事的補償...。

靜靜回到教室。
依然沒有眼淚。
剛見證過死亡的自己，心裡頭像一片灰燼。
很難過。
很沮喪。
更多的是深到想掐死自己的自責。

只要任何一個環節，我有提早送牠去獸醫的話...。

伸出手把牠從學務處帶回班上後，就等於是伸手承接了這份責任，不是嗎！
但我做得太差勁了，
錯，我根本，什麼也沒做，連努力也沒有...。

打開相機，把剛才拍的照片全數刪除，我沒有辦法留著那些，
那些影像在我眼中全變了形，變成牠死亡瞬間的恐怖畫面。
我請隔壁班小孩幫我把籃子送回去，自己連碰它一下都不敢。

如果能大哭一場也許會好一點吧？

但是我做不到。
我拼命拼命地壓著臉，想趕走那個糾纏我的影像，還有層層疊疊的空虛。
失去了大哭的能力。

但我傷心。

非常...傷心...。

不想再留在教室了，草率收了收東西，到輔導室找Abby。
聽說她想獨自處理小貓的屍體。
抵達時，那張紅通通、眼睛又濕又腫的臉龐，讓我瞬間明白不是只有我傷心。
Abby認為自己耽誤了送醫的時間。
對不起，是我的錯才對。妳只是被我們拖進來的...。

她說要送去獸醫那邊，麻煩獸醫處理。
我告訴她獸醫一樣是打電話給寵物天堂，上次就是這樣，
我們直接打就行，那邊的人會來接。

最後就這麼處理了。
Abby堅持不讓我出全部的錢，因此她付了五百。

看著車子把牠接走，我不確定心中是否有安寧那麼一點點。

小貓對不起。
一千萬個，對不起。

雨勢漸緩，飄著小雨，我披上帽子沒撐傘。
Abby說，我們又再一次處理這種事情了。
我嗯了聲。
吶，大家在學校發現貓咪，都會直覺得想到妳和我吧，所以...。

希望不會有下次。

謝謝淑芬主任晚上傳簡訊給我們的鼓勵，我們的自責妳都看在眼裡吧。
謝謝Abby，幸好有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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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小孩子說在大辦公室發現一隻小貓屍體，長得和昨天那隻一模一樣時，說真的我全身都結冰了。
事後不斷告訴自己，那是不可能的，
我們確實將昨天的小貓送上車子了，一定是同一窩的小貓在附近。

如今打了打文章，
難過又被挑起，
請為所有流浪貓禱告，願牠們平安。
也為在天上的小貓禱告，在上帝的懷裡，舒適忘記所有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