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貓腳印走。

補記，2009，8，9。

這次莫拉克颱風出乎意料的嚴重，希望救災能順利。
看到那些天人永隔，全村被土石流淹蓋的場景，很難過。
我們其餘的煩惱都太小了。
那種失去，才是真正的痛。

回家了兩天過父親節，
新竹除了雨大之外，基本上還好。
晚上九點多回到租屋處，想起漫畫逾期很多天了，於是又抓了漫畫冒雨出門。
踏出一樓的門，
陰陰暗暗的雨天，灰濛濛的樹葉在風中狂舞，耳邊嘈雜。
照理說什麼也看不清楚，
眼角餘光卻掃到門沿底下的最角落，濕答答的物體。
看起來像一塊髒髒揉成一團的抹布。

可是，抹布怎會站著...。

大著膽子走過去一瞧。
竟是隻全身淋濕的鴿子，身側好幾團糞便。

「囧？」

我蹲下來，和牠對看。
心中除了『呃...。』之外，一時找不到別的字句。
不是吧？
為什麼在這風雨交加的夜晚，也會有動物找上我？
牠縮著，歪著漉漉的頭顱看我。感覺很無辜。

真糟糕，別用那種眼神看我，
我、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啊...。

「~"~」

起身，四下看了看，沒看到牠其餘同伴。
只看到霧茫茫的雨。
是來躲雨的吧，有門沿應該還好？
嗯，應該是這樣。

騎車去還了漫畫。
路上卻還想著那隻鴿子。
不管牠嗎？應該不會這麼容易死掉吧？牠可是野鳥呢。
踏出漫畫店門口。
怔了三秒。
嘆了一口氣，轉身回去漫畫店，要了一個紙箱。
『幫他遮遮雨吧。』
心中這麼說著，
但事後想想，從那時候就已經無法狠下心說不關我的事了吧。

風雨更大了，回家路上全濕了。

趕忙把車子牽進去，出來看那小傢伙還縮在那。
門沿很短，大概30公分而已，
就算躲在那雨還是一陣一陣的打。
啊，真是的。
我靠過去，把紙箱斜放在牠身旁，做成一個三角形的空間。
退了兩步看。
紙箱被風吹的晃來晃去，我一轉頭搞不好就會飛走。
而且，不對勁，連我過去放紙箱你都動也不動，是虛弱成這樣嗎...？

「~"~」
第二次，深深的皺眉。
把搖搖欲墜的紙箱拿走，鴿子的最大動作就是歪頭看我，連挪步也沒有。
從頭到腳，濕到讓我明白『落湯雞』這三個字怎麼來。

啊啊啊啊啊。
討厭、討厭、討厭。
根本沒辦法扔著不管...。

「等我啦。」

抓著紙箱衝進屋內，直奔房間。
用膠帶把底部封好、把厚紙袋墊在下方、犧牲了我擦頭髮的毛巾放在裡面。

可是在這過程中，我的腦，揮之不去全是那個畫面。

在箱子、箱子裡面。
上次那隻掉在腳邊的麻雀在裡面瘋狂掙扎，
明明上一刻還好好的啊，為什麼呢？
我在寵物店門口沒有眼淚好哭，
看著牠在箱子裡、自己污穢的排泄物裡面瘋狂打滾、連慘叫聲都發不出。
我覺得自己跟著發狂，
錯亂的想要一把扭斷那被劇烈痛楚折磨的小脖子。
好可怕，可怕的不是死亡，是死亡的過程，是想讓牠死亡的我。
不對，我想救牠、我是想救牠才撿了牠，不是為了殺牠啊...。

衝進雨裡。
我戴上機車手套做防護，放棄撐傘。

「我要幫助你，懂嗎？」

如果這次又死在箱子裡，我一定會大哭。
我一定會，害怕再對任何找上我的生命伸出手，害怕總一次一次看著牠們悽慘的死去。
所以，不准死掉。
在這種颱風天，我不知道能帶你去哪裡，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什麼。
總之，不准死掉、不准。

「不要動哦。」

我說話。
但我不確定牠是否能懂。
伸出手，用蹲的姿勢緩緩靠近牠。

要觸碰到牠那一瞬間，遲疑了半秒，我從沒抓過這麼大隻的鳥類。
啪啪啪。
就那半秒。
鴿子驚慌失措的拍著飛不起的翅膀，跌跌撞撞竄離我手邊，
似乎察覺到屋內沒有雨，站了幾秒，走了進去。
我跟上，關了大門。
一樓停滿機車，但牠動作遲緩，
我兩次將牠逼到角落，但仍因為顧忌太多，沒能抓住。
第三次，
心一橫，猛地抓住了牠，按著。
牠掙扎了兩下，不再動，沒有想像中的有力。

吁了口氣，
趕忙擱進一旁準備好的紙箱，用雨衣蓋著，捧上樓。

改用紙袋蓋住箱口，並用書本壓著。
雖然有戴手套，還是先把手上上下下洗乾淨。
牠看起來真的很髒。

接著呢？
說真的我毫無概念，只知道不能任憑牠淋雨...。
茫然一陣，顧不了我和牠一樣濕，連上了瑪奇公會頻，去我所能第一個想到最多人的地方。

雖然不少人叫我直接扔進烤箱，
但還是有不少好建議。
有人建議我順著羽毛幫牠擦乾，或是用吹風機吹乾、用檯燈、主機之類給牠保暖。
還有人貼心提醒要留空隙給牠呼吸。

可是牠實在太髒了。
擔心牠可能有疾病的我，最後不敢把牠抱出來擦乾。
而且，也怕牠在我房間亂跑。

不時的跑去看，幸好到半夜時，牠的羽毛已經乾得差不多。
這才比較鬆一口氣。
不處理好這件事情，根本睡不著。
決定乾脆等到天亮，看看情況。
如果是晴天，狀況又不錯的話，就放飛。
如果是雨天，或是狀況不佳，就打電話給野鳥協會求助吧。

反覆看了看，乾是乾了，但是怎麼怎麼呆滯，連晃了盒子也不怎麼動...。
撐到八點，打電話給野鳥協會，卻是答錄機。
可能沒這麼早上班吧。
結果，累到受不了跑去睡的我，雖然轉了鬧鐘，還是躺到快中午。
驚慌失措的奔去看，
每一回、每一回掀開盒子，都有份恐懼在心裡揮之不去。
深怕，上一眼看到還好端端的，下一眼打開卻是惡臭撲鼻的屍體。
就像之前那隻麻雀...。
那時候我是多麼天真的以為，已經沒事了，我已經拯救了牠...。

「呼。」

活著。
而且會動。

外面天氣意外的好，謝謝老天爺。

捧著盒子帶牠下樓，在未乾的柏油路上把牠倒出來。
牠呆楞楞地往前走了幾步，
像喝醉酒一樣拍拍翅膀，搖晃地衝上圍牆，停了幾秒，再度飛向天空。

雖然，傍晚風雨又大了起來，我很憂心牠的安危，不過已經沒有再看到牠了。
要好好活著、好好飛哦。

吶、於是我積欠的文章又擱置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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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很自以為是的認為，你們會來找我，是因為明白我同樣需要你們嗎？
唯有這麼逼近死亡時，
才感覺到生命、才將我從麻木不仁的邊緣一次又一次拖回來。
是你們救了我。
不是我救了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