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記,2008,6,21。

「不要了。」
童音任性執拗,
小女孩使盡全力把娃娃往前扔,
噗通,
墜在冷冰冰的地板上。
她沒有憤怒的神情,咬著發紅的嘴唇,一臉彆扭不肯掉眼淚的模樣。

娃娃有水藍色的大眼睛,漂亮的金色鬈髮,
還有就算被重重摔在地上,依舊甜美的笑容。

「為什麼呢?」

「娃娃不愛我。」
長長的髮辮微鬈垂落兩側,雪白的肌膚彷彿掐一下都會烙上印,
兩頰因情緒而燥熱紅潤,雙腳伸直坐在地上。

縱使如此,
張大懸淚的眼卻仍盯著被甩落地板的娃娃,
彷彿等它走過來道歉...

「但是,它是妳最重要的寶貝哦。」

「誰想要把它當寶貝,它就是誰的寶貝,
...放在地上不管的話,它就會忘記我,跟了別人回家!!!」

「妳可以在她的手腕後面,寫上妳的名字,它就是你一個人的寶貝。」

「如果我在手腕上寫了娃娃的名字,我會是娃娃一個人的寶貝嗎?」
她仰頭望向聲音來源尋求答案,
眼睫毛拼命地眨,像雨刷一樣把眼淚刷掉。
「...我也想當娃娃一個人的寶貝啊。」

---

「不要了。」
跳芭蕾的孩子從舞裙的邊緣,滋,一聲撕壞了漂亮的蕾絲,粗魯地整圈拆卸下,棄置舞台的正中央。
她動手抓亂頭上的髻,柔順梳好的黑絹,瞬間失控崩落,毛亂披散肩頭。
她摘下秀小的金色緞面舞鞋,將那雙綴有蝴蝶結的漂亮東西隨意一扔,從未離彼此太遠的攣生對,一左一右掉在舞台前後。

「再等一下。」
她赤腳跑往後台,
找到音響,把所有開關都扭停。
找到燈控,把所有對著表演者打的白光都關掉,僅剩下幾點若有似無的昏黃小燈。

深深一鞠躬。

臺上臺下都是黑夜。
無聲。

溼潤的腳掌貼在舞台光滑地板,輕重交疊著奔跑,
盈躍至最高點,華麗地落下,踮著腳尖滑直從最前端滑到舞台最末端,
足跡親吻木底的聲響,是這曲最唯美的配樂。

微弱的喘息,一分一秒提昇,
跟著糾結不清的髮絲,沾黏滿臉分不清楚的溼熱,
失去蕾絲妝點的殘破舞衣,燈光反拉出服貼的影,彷彿未著寸縷,
不夠翹的臀部,未發育完全的胸部,精瘦的軀幹,纖細的雙腿,弦弓的手臂,
性別錯亂也無謂的美感。
汗涔涔的呼吸聲是節奏,
越是急促,就得越加快腳步追上,
最末,
就算是用力的大口呼吸,也像是周圍的空氣都被抽乾似得。

「哈,哈,哈,哈,哈...」

跳到不得不停下。

閉著嘴吞下所有體腔渴求氧氣的喧鬧,
昂然挺直劇烈收縮尚在顫抖的全身肌肉,炯炯直視觀眾席。

幾百百個空著的,全黑的座位,
從正面平台,延伸到二樓,延伸到左右看台。
沒有花束和氣球,沒有攝影機和海報。

「啪,啪,啪。」
只在第一排的正中間,站起一個帶著玫瑰香水氣息的長髮身影,傳來不多不少的三下掌聲。

這樣就夠。
舞台上,倔強的臉,左右拉開一個幾乎不可見的弧度。

---

「...不要了。」
吃力地捧著沈重的桃紅色愛心盒子,寸步難行。
我覺得好沮喪,好沮喪好沮喪喔,
總好像哪裡不對...。
「拿去吧。
我不要變成自己瞧不起的那種,不知拿捏分寸的人。」

「別總是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
SHADOW沒有伸手接,只是用那雙從來沒溫度的狹長眼眸望我。

「就算眼前是暑假又怎樣呢,
目前可說是根本不該去想那些,一直到八月之前都不該,或許說,打從脫離學生的那一天起,就根本不該再想。
但是很不想錯過也是真的,想多留下一些快樂回憶啊。
雖然從好久之前就,總是很想一起盡興地做點什麼,
但結果就是一次次因為各自別的事情耽擱,
其實當下沒辦法的事情,放到很久之後...還是一樣沒辦法...永遠都沒辦法...
隨著年齡增長,岔開的一小點,就越岔越遠。
『除了讀書,我誰也不見。』很想吶喊這樣的話,
可是那分明不是真心話,很想,很想...
反正連準備的動力都沒有,幹麼不乾脆...。」

眼睛卻離不開那個顏色鮮艷的盒子,一直假裝她還在,抱得溫熱的餘下物。
「如果連妳也不要的話...」

「不准靠近那個房間。」
像針一樣刺的斥責聲,差點讓我把盒子墜地,
連讓我把話說完的空間都沒有,SHADOW伸手的動作輕盈又不容拒絕,
我用雙手吃力捧著的東西,她簡單用左手兩指就捻起。
愛心狀的盒平攤在她掌心,
縮小,縮小,縮小,到最後只剩下十元銅板的大小。
「我只替你暫時保管。妳最好有一天自己來找我拿回去。」
她面無表情地把它放進左胸前的口袋。

「謝謝...。」

「還有,見面的時候,不要像個膽小鬼躲在我後面沉默,
我可是一個字都不會替妳多說。」

「...就是害怕著不敢表現出什麼吧。」

---

誠實而言,就是從這天起,榎的聲音日夜糾纏我。
縱使他早已被SHADOW關在房裡,縱使我真的沒有靠近那個房間,
卻一點也無法減輕那催人瘋狂的嗓音。

---

以下會有數篇補記吧。
將逐日補上。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創作者介紹
    創作者 貓影子 的頭像
    貓影子

    跟著貓腳印走。

    貓影子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