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記,2008,10,31 ~ 11,1。夜晚。

這篇欠了很久,
但這個夢裡的感受,直到過了半個月的現在,還是想到就發燙。
最起初的場景已不太鮮明,
就從記清晰的情節開始吧...。

---

學校的午後,總讓我覺得可以嗅到陽光的芬芳。

夢裡頂樓的教室,
像是漫畫中男主角常會蹺課偷懶睡午覺的場所,
少了現實中的燥熱,
光線折射進來的角度顯得更動人,
煦煦穿過玻璃,深咖啡色的課桌椅印了一條白晝銀河。

寧靜的教室裡,粉筆沙沙聲和鉛筆抄寫的沙沙聲交錯。
我微微一笑,覺得很舒適。
擱下粉筆,略做巡視,查看大家筆記的情況。

孩子們仰頭無邪的模樣因為陽光而美好...。

我覺得可以一直這麼下去...。

你們好可愛...。

是這樣的話,我可以一直愛著你們喔...。

保護你們...。


碰。

事情發生的太快了。
實在太快、太快、太快了啊。
似乎猛然一個黑拳往腦中打來,0.1秒眼冒金星,爆炸性地換了故事。

碰---!!!

巨大的槍響。
濃得作嘔的煙硝味夾雜血腥味。
淒厲的尖叫聲。
課桌椅因混亂著撞擊翻倒的聲響。
黑衣男子因急促甩手奔逃而掉下槍。

他從前門竄出時,扭頭和我四目相交了一瞬。

很短的時間,
可是我的腦中光速閃過無數個慌張的念頭。
撲上去攔住他?
尖叫請求支援?
衝進去看孩子的狀況?
很害怕,對不起,我好害怕。
全身抖著。
根本沒有勝算。
會死掉。
我不想死掉啊啊啊。

動啊,快動啊,做點什麼。
腳像被釘子死釘在地上,
無論我的心多麼想往前衝,
直到那雙掛著得逞笑意的黑眸,從我眼前閃過,
我還是站在走廊,
只是充滿驚恐不知所措的站著。
什麼也沒做,任憑他從我眼前殺了我班上的小孩,瀟灑的離去。
什麼也沒做...。
什麼,也,沒做。


『兔兔死了。』


我分不清是誰講了這句話,但是這句話清晰響在腦際。
很想確認卻又害怕看到,
顫抖地從教室原先印有陽光的玻璃縫間往內看,
濺上鮮血的凌亂桌椅,
一張張嚇得抽搐的臉,全看著同個方向。
地上歪斜躺著,陪我到大,我最重要的娃娃...。
在血泊的正中心。


『死,了?』


腦中重複敲打著這兩個字。


『死,了?』


死了...是...什麼意思...?

再也沒有辦法,緊緊擁在懷裡了嗎?
再也沒有辦法,笑著聽我說話了嗎?
再也沒有辦法,在我難過的時候任我賴著哭了嗎?

從不相信永遠。

可是,從小到大都堅性不移的知道,
只要我不把他扔進垃圾桶,他就絕對不會離開我。
不會的...。
是可以死心塌地信賴著的...。

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丟下我的人。
他是會永永遠遠愛著我的人。
他是我能把柔軟的心交出去不怕會遭受半分疼痛的人。
他是那個我需要時隨時都會在的人。
他是不管我多醜陋多黑化都不會嫌棄半分的人。
他是我,唯一,一個,相信,永遠,的人。

就這樣輕易的破碎了?

不過是失去一樣東西,我卻像徹底失去了所有。
原本充得滿滿的世界,像在一瞬間放了氣。
懷裡很空,
再也沒有東西可以填滿,
當我很可怕的明白,它將一輩子都這麼空,這麼這麼空...。

那一瞬間,

耳朵聾了。
眼睛瞎了。
嘴巴啞了。
心臟似乎也停了。

我的腳緩緩動了,輕柔地,抓起地上的槍,
然後越動越快,越動越快,
最後像是要把靈魂也拋在後面那樣沒命的奔跑。

眼裡的液體燙熱得像火,
焚燒了我的全身。
沒有吶喊,但是我的喉嚨緊繃得幾乎炸裂...。
啊,啊啊啊啊啊。胸口好痛。
痛得快爆炸了。
那一槍為什麼不乾脆打在這裡。搞不好還沒有現在這麼痛。

我很理智的確定自己已經不顧一切發狂了。
就算現在警察衝來擒拿他,
我也會先殺了警察再解決掉眼前的傢伙。
不這麼做,胸口的炸彈滴滴答答倒數個不停。

碰。

子彈夾雜著我失控的眼淚,直接命中那個逃跑的背影。
右邊膝蓋。
他噗通一聲往前跪倒,轉身驚訝的看我。
是啊,總是什麼也不敢做的我。

呵...不是失誤哦。
怎麼忍心朝你的頭或者心臟開槍呢?

怎,麼,會,呢。

凜冽的咬著唇,眸裡的火結了冰。
我從沒這麼刻骨的恨過人。
第一次我察覺劇烈的憤怒哀傷,可在瞬間寒得痛人。
確實明白自己永遠的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之後,
發狂的火焰燃燒過後,
就想要誰,也,永永遠遠的失去,一切。
恨意把自己變成巫黑祭品。
我除了想在那副黑色的身影上,留下各種可怕的痕跡之外,
我除了想讓那個黑色的身影,拉出各種悽慘絕倫的哀號,
...腦中再也容不下任何想法。

不千刀萬剮不足以洩恨。

碰。

第二槍,命中另一側膝蓋。
粉碎吧。
你之後也不會需要站起身了。

碰。

第三槍,命中腰間。
血湧了出來。
在頂樓的綠色漆地,綻開一朵紅花。
我一步步走近,好瞄準些。

碰。

第四槍,打在手臂上。
一直揮舞著掙扎的模樣實在很礙眼吶。

碰。

第五槍,補在另一隻手臂。
已走得很近的我,
冷冷俯看著地上死不透,連哀號的力量都沒有的男人。
除了快意。
還夾帶些許困擾。
真不知道接下來要對哪裡開槍,才不會一下子就弄死他?

不夠。
想到方才教室的場景,心臟用力收縮了一下。
光是這樣根本就不夠。
狂暴的憤怒再度湧上來。
困擾消失了。
用子彈的懲罰太不貼近。
我想要抓過拉鐵門的鐵棍,先用力打斷他趴著的脊背,再用力刺穿他的內臟。
我想要抓過什麼利器,活生生的把他手腳都卸下來,要活生生的。
我想要用指尖戳瞎他的雙眼,就用我的手指,
這樣我才能讓他享受看到危險逼近的感覺,我才能觸摸感受到他眼裡的恐懼...。
眼球的柔軟有點誘人吶,嘻嘻。

這些同時擠來的想法太澎湃,我還沒想到哪個優先時...。


『...還有一口氣!』


碰,啪。
槍從我手中直接掉落在地上。
劇烈燃燒的身體,瞬間失溫,甚至我感覺臉上猛然刷白。

飛奔回教室的距離很近,
不顧任何該不該動傷患的急救,
我一把從地上抱起兔兔,讓他的血全沾在我身上。
右手緊壓著他背上不斷湧血的子彈口,
溫溫熱熱的,好可怕,生命力不斷的流逝,好可怕,
為什麼剛剛蹂躪那個男人的時候,我絲毫不覺得血可怕?
我絕對不會放開,不會放的。
他貼在我胸口,心跳很微弱。

我二話不說摟緊他,往樓梯奔跑。
活下去。
我立刻帶你去醫院,活下去啊。

經過那個男人時,
我連0.1秒都懶得多看他一眼,你就在那裡流血致死吧。

---

血一直從指縫流出。
很怕鬆手他會死去,
但每次壓緊又感到他難忍的痛楚。

我慌亂奔至最近的醫院所在,大致過了10分鐘。
腳步一停,
那裡卻已夷為平地,還種了大樹一棵。
似乎要改建成公園。

心慌了,很慌很慌。
想一屁股坐在地上哭。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會錯過黃金時間,會死掉,真的會死掉。
腦中一片白,其他醫院在哪裡完全想不出來。

衝進附近的警局求救。

一老一少兩位警察很熱心的說要開車載我去找別的醫院。
上了車。
伏在胸口的心跳越來越輕,
生命力一分一分減少。

奇怪的是,連跑了兩家醫院,都已經倒閉或者改建了。
眼裡積滿淚水。
手指抖個不停。
怎麼辦。怎麼辦啊。
一路上我只記得無比煎熬的內心,還有隨時會冰冷的體溫。
壓力大得想咆哮。

終於找到醫院時,早已過了一小時。
看著他被推走。
我很怕從此再也看不到他。
我怕再推出來的時候就是冰冷屍體。
我怕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費。

剛剛的手足無措一口氣湧上來,
我坐在椅子上,身體一軟,終於崩潰大哭。

鮮血混合著半乾涸的血漬,
我用這樣的雙手胡亂抓著自己的頭髮,
狠狠埋在腥味掌間狂亂哭泣。
不管來來去去的路人的目光,
只是關在充滿他的血的世界裡,不要命的哭。

如果你真的死掉了,我很樂意去陪你的啊。
可是,
這樣真的還能再見到面嗎?

---

醒來時還非常難過。

那陣子常常做著,結尾哭到醒來的夢。
或許,
我真的把現實中沒掉的眼淚,都拿去夢裡了吧。

事後想想,這篇夢境其實是別有一番涵義的。{笑}
而我不能否認,若在現實中發生這樣的事情,
我的處理方式,應該會和夢裡,一樣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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