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妳有點異常。」

「......。」

聽到這句話,榎簡直樂得像個小孩。
他低沉又黏膩的聲音,像黑布袋摀住我的唇,我閉上眼他的神情就浮現。
「噯,噯,妳告訴他,這話說得太主觀。
如果妳之前叫做正常,現在當然叫做異常。
但是嘛...
我會說妳之前那樣叫做異常,現在,怎麼看都叫做正常哪。」

「你...」

「妳感受到什麼?」

「我覺得,自己什麼都敢做。」
低頭望著自己的手,和他同聲顫笑,
好像這雙手剛掐死了什麼活體生命,卻很開心。
很大的力量,從未感受過,
有點偏頗,但是不容否認是排外護內,讓人什麼也不用擔心的力量。

不敢說出來的話,有他在,我就...。
想大笑就大笑,想擁抱就擁抱,想抓住就用力抓著,
不會顧忌太多,不會被自己綁手綁腳,不會考慮這個考慮那個。

榎爆出的笑聲,
還比我想像中,更粗暴一點。
「告訴我,女孩,這是不是妳想要的?」

「...好像是。」
不管怎樣都不會難過,這一定是我想要的,
不用膽小的躲在誰身後,默默隱忍看著,
胸口不會再痛了,天天笑容綻放,沒有人能傷害我。


「跟SHADOW說再見吧。」


「榎!!!」

「不要管那些該不該,好不好,
說實話。說實話。只要說實話!!!」

差點刺破耳膜的暴戾吼聲,又瞬間轉為磁性地溫柔...
「妳這幾天是不是覺得很輕鬆,心裡的負擔都沒了呢?」

「...是。」

像是樂團低啞地吟唱。

「是不是覺得,會心痛的事情,都可以不那麼執著呢?」

「...是。」

像催眠。

「是不是覺得,好久沒有這麼快樂過呢?」

「...是。」

卻不想反駁。

「是不是覺得,我比那個女人更有用呢?」

「......。」
眼淚不受控制地滑下來,鹹鹹地,順著唇的縫隙,滲透進嘴裡。

「別哭。」
我確定他在笑,嘴唇勾起很俐落地弧度,
然而見不到人,
我實在難以判斷,是我又被他惡劣地戲弄了,或者這溫柔是真的。
「...無論怎麼說,我也是永遠不會離開妳的人呀,嘻嘻。」

---

「趨於最大亂度,本來就是物理學上最正常的事情,嘛?」

「人趨近於瘋狂也是,最舒適的狀態。」

---

SHADOW妳到底,該死的,在哪裡?

對不起。
但是,是妳先扔下我不顧的。

為什麼...
為什麼妳要丟下我呢...

---

天旋地轉的快樂後,終於暈眩了。

狠狠一覺睡到下午兩點,
卻仍覺得,倦得不得了。
腦部彷彿劇烈運動完畢,虛軟無力,
身體裡面堆積起的能量,一口氣清空用光,需要再沉睡很久很久才能康復。

對身邊的事情,開始有,該有的煩躁感,疲倦感,無趣感...
套榎的論點,我又恢復了「異常」。

「嗚...」

內臟好像被線懸掛著,好想吐。

過度激發,透頂的過度激發。
這不是我所能負擔的。

「很難受嗎?」
拉線的手,抖了一下。
我覺得心臟猛然被抽打了一鞭。

真的醒了。
重新感受到痛覺,很痛很痛。

「嘿,只要一句話,就可以永遠那樣下去,妳知道的。」
惑亂的,擾人的,卻也是唯一減輕疼痛的,聲音。

毒品,是,
害怕上癮,害怕對它依賴,害怕跌進漆黑深淵最後沒有它就不能活命。
...不然誰不想要呢。

「想再聽多一點實話嗎。」
這可不是問句。
「妳這幾天發現,和妳的頻率最近的其實不是妳視為光源的夢夢兒,
而是,
妳怯之為恐不及,認為最污穢的,我。」

我卻也沒有吃驚的感覺,彷彿潛意識裡早就認同。

夢夢兒...。

「不要假裝自己有多高尚,壞女孩。
妳為什麼要害怕依賴我哪?
妳自己說過,就算這裡變成廢墟,我也會是頑強的活到最後一個的人。
看來妳不能同理思考,那就勉為其難,讓我用妳比較喜歡的話來說吧,
不管妳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會陪妳到最後哦。
只有我會愛著真正的妳。
感不感動?」

我以為他張狂地笑了。
但是寧靜的空氣,讓我更毛骨悚然。

你,別用這種漫畫式的口白對我講話,真是噁心死了。

哦,身體覺得好重,
是前幾天身體太輕了嗎。

「過來,過來我的身邊...。」

若在以前我會一口拒絕的。
絕對絕對會的。

可是我現在,能夠體會,毒癮者為了一口癮,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感受...。

「伸出手,把妳的指尖往前伸...」

不平整的低音呢喃,像滾在石粒上頭,
卻親近聲帶,讓我覺得很真實,是我很喜歡的,微微不完美的嗓音。

「...門...推開,妳前面的門...推開...」

---

一隻冰徹骨的手,
猝然,猛力抓住我的手腕,
極度凶悍地往後一摜,我聽見自己摔在地上的聲音。

「妳忘記我說的話嗎!?」

剛從混沌夢裡驚醒一樣,張大眼睛發著抖四周望,
首先感覺到指尖抓著木製地板的觸覺,
接著是頭髮披散在臉上的簾幕,
視覺,
從模糊中恢復,
映入眼簾的,是那扇濃稠得像要低下汁液的,紫色的門,雜亂無章攪和在一起的色彩,彷彿要往跌坐的我潑濺而來。

怎麼會...
我什麼時候...

「SHADOW...」

她的視線,比那扇門更是,壓得我動彈不得的原因。

是沸騰的冰。

整張臉上上下下都凝結在爆發的臨界點,
周圍全部的時間都被扭停,剩下葉片上即將滾落的水珠,一釐米一釐米往下滑,卡在邊緣,剩下最後小小幾個分子抓住葉片,即將發出轟然巨響墜落,的最後0.00000001秒臨界點。
這樣緊繃到極限的張力,停了好幾秒,
她的眼裡,黑眸似血,
還能見到底層化不開的漆黑,但是血腥的顏色,彷彿眼睛有傷口,不斷一圈圈滲出來,
我很久以前看過一次,
也就只有一次。

我張開口發不出聲音,連一點點求饒或者替自己辯解的聲音都擠不出來。

她打量我的眼神,充滿刨骨懸肉的殺意,
縱使夾帶如此強烈的怒氣,卻只更嚴寒,
空氣帶刺,一絲絲刮著我的肌膚,
動不了,我連一小指都動不了,
全身,連血液都要結凍了,
還不止,
我覺得只要一個輕微的觸碰,肢體的每一個部份都會刺痛裂開。

但這都不如,她睥睨看著我,眼裡那冷透了的不信任,來得痛。

我看見她觸碰我的那隻手,
泛著燙傷般,卻是深紫色的膿瘡灼痕。

---

「你是我現在就想見的人...。」
歌,在我耳盼一遍遍唱著。
只要一句話,就能說明很多事情。

---

「啐,只差一點點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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