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屋>
三五階的木製小樓梯頂端
牆壁的中間開了一個同樣材質的 四開大的小小木門
輕輕扭開金色門把
外面沒有藍天
只有交疊的管子 水泥色的灰
陰暗潮濕的狹小空間
伴隨著嗡嗡的不明機器聲
如果一扇門
不能帶領我們到任何地方
那麼這扇門的功用是什麼呢?
---
有點害怕會被吸進去
連多看一秒都免
我慌忙閤上小木門...怔怔的看著木紋...
倉皇回頭 背後並沒有站著任何人
我靜靜的走下階梯
避免弄出聲響
重新領悟一件事實
這裡只有我
以及我的恐懼
一個人被留在這棟剛裝潢好的
滿是灰塵紙箱雜物的屋子...
無助的望著一地凌亂
<親愛的姊姊, 那我先回去了喔...這邊有把剪刀...>陳姊姊這麼跟我說
<我要把你留在這裡, 你幫我把鋪在地上所有用膠帶黏好的紙箱和厚紙板拆下來好嗎?>
這是棋院即將要搬來的地方
有種新房子的刺鼻粉刷味及粉塵
弄得我咳嗽連連
從門口開始 總計兩大一小的三間房間
所有木板墊高的區域
為了防止刮傷...全部鋪上了拆解的紙箱...非常緊密的用封箱膠帶黏好...
就像地毯一般
這些全部要拆除
低頭望著手
唯一的武器是一把剪刀
我的敵人卻是整層樓的剪也剪不斷的 陌生空虛
隱約想起國一時剛搬到新家的場景
那時候鋼琴先過去了
然而我們還沒搬過去住
我被獨自一人留在空蕩蕩的屋子...敲著一個一個的琴鍵...
最後的結局是 我沒有辦法忍受自己製造的任何聲音
閤上鋼琴
縮在門口 等待爸爸一小時候出現把我接回去...
蹲下身 避開一隻死蟑螂
我從腳下的紙板開始清除
我的身邊不可能永遠都有人
沒有誰可以一直保護我
我也不能 總是這麼不勇敢
這裡就是只有我
沒有人會和我說加油
沒有人會幫我拉一下紙板的另一角
沒有人會和我一起搬很重的桌子
沒有人會幫我一起分攤
沒有人會在我不知從何下手時給意見
我向自己再次強調這些
然後奮力拉扯大片的紙箱 勉強清理完了半間
站起來看了看情況
剩下的半間位於墊高的部分
我的眼前是三張補習班用的長條桌子 上面還有兩副棋具
下面也同樣都是大片緊緊固定的紙箱
思考了一下
先將邊緣能動的都去除
...這桌子...我真的有能力移動它嗎?
不過
這裡根本不會有人可以幫我 不是嗎?
所以這些就是我的責任
一咬牙
用盡力挪動其中一張長條桌
真的很重
我小心翼翼的將它拖到我剛拆好紙箱的位置
一面提防刮到地板
這真的很不容易 因為我沒有力氣將它舉離開地面 除非有人幫我搬另一邊
當我吃力的弄完第二張桌子
已經暫時無力了
將紙板清除到兩張桌子的部分
我很驚恐的發現一件事情
這種桌子是平時是可以壓縮堆疊的那種
(反正就是補習班常用的那種嘛)
而很明顯
這第二張桌子組裝沒卡緊
現在四隻腿都往內縮 看起來有點危險不穩
我試圖弄好它 不過自己一個人實在沒辦法
因此我決定暫時無視它
後來我知道這是個天大的錯誤決定
當我暫時擱置它
先去清理下一間時
我聽到了 令我全身寒毛都豎起來的
猛然好大一聲撞擊
跳起來奔回去
看到的是 倒塌歪斜的桌子
我感覺到自己的臉瞬間刷白
心中默念著 千萬不要千萬不要...一面衝過去檢查...
可是 我吃力的扶起桌子的同時
我就看到了木頭地板上 驚心動魄的兩個洞 旁邊附帶醜陋的刮傷
將桌子躺平在地上
我一次次觸摸受傷的地板
...但這自然無法將它恢復原狀...
心中難以言諭的難過
我這個笨蛋...大笨蛋...總是搞雜事情ˊˋ
呆滯了半晌
腦中空白的我
回到中間的房間蹲下來繼續剪開膠帶
努力抽出紙箱
剪開膠帶
努力抽出紙箱
40分鐘過後
我發現自己又累又沮喪
目前為止才清理了一半 怎麼做好像都無窮無盡 怎麼做好像都力不從心
滿手膠帶的黏膩 手臂滿是灰塵汗水 腹裡的隱隱作痛更讓我想吐
扔下剪刀
我用盡全身的力量報復般撕扯任何看的到的箱子
用手肘 用膝蓋 用肩膀
然後不管我穿著要命的尖頭鞋
手腳並用的扯開紙箱 力氣不夠的就用身體的重量去踩去壓去破壞去毀掉
不管自己看起來多狼狽
不管那些重的要命的家具快讓我解體
不管玻璃窗外面看進來是怎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
只知道我連頭髮都完全糾結了
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棋院
並且決定據實以告關於地板的事情
我知道葉媽媽一定會非常在意
可是她不在
陳姊姊說她晚點去看看 葉老師則很冷靜
那是因為你們沒有看到那兩個糟糕的洞吧...
看到過後你們一定會罵死我的...
真的非常非常糟糕ˊˋ
<舊屋>
他們稱這裡為 9號
我只稍作休息 就穿上紅色的圍裙來到這裡
不同於新棋院的刺鼻味
這裡是青草腐敗的 以及老舊房子的霉味
當被告知我即將二度被留在這裡時
我麻木了
陳姊姊指引我走上藍色的鐵製樓梯
非常陡
旁邊的扶手生鏽班剝得 彷彿我夢境中那次的老舊階梯
<二樓, 你能看的到的東西全部搬到一樓> 她說
如同往常
我應了聲好 沒有多說什麼
感覺的出來
這裡充滿回憶
二樓的房間有一張床一張書桌
不過都堆置了東西 和厚厚的塵埃
床看起來不夠長 似乎不是給男人睡的
然而整個房間我唯一能找到的線索
只有署明給葉老師的幾封印刷信
還有成疊的圍棋講義
這樓梯又陡又窄
搬東西實在不太安全
再者 我也無法一次拿很多東西
寫著"棋味無窮"的字畫,檯燈,烤箱,收納櫃,棋靈王遊戲盒,講義,沉重的一箱水...
我來來回回上下著
估計約有十餘趟
桌上的東西搬開了
有個東西吸引了我的目光
用手拍開灰塵
壓在書桌玻璃墊下的
是一張佐為的圖片 盈盈的對我笑著
突然想到
葉老師有孩子嗎?
這個房間...究竟屬於誰呢...?
<棋院>
插曲
回來已經精疲力竭
電話卻響個不停
接了電話
一個媽媽問 今天初級D, 5:40的課是否已經不用上課了?
咦
沒有人跟我說過這件事情
陳姊姊不在 葉媽媽不在 葉老師不在 張老師也不在...
問了連老師他也不清楚
我極盡禮貌的道歉 並且向這位媽媽詢問小孩的名字
告訴她陳老師稍後回來我會立刻請陳老師回電
家長問了幾句
你們沒有課表可以看嗎!?
你們那邊都沒老師在嗎!?
既然你不能給我答案 我問你也沒有用!
然後 就掛掉電話了...
我低著頭拿著話筒聽著嘟嘟聲響
覺得自己今天
不管做什麼都做不好...
我到底有什麼能力啊...
有個孩子自己跑了進來
應該是有在這裡上圍棋課
他很沒頭沒尾的 大聲跟我說
<我今天沒有課 我媽媽叫我來這邊玩>
然後就自己跑進電腦室
基本上
我們不會讓小朋友自己開機 都會開好才讓他們玩
不過我過去時他已經自己開機
並且點開軟體
進入設定棋局的部分
這邊也一向是由我們設定給小朋友玩
然而他一點要把滑鼠讓給我的意思都沒有
我仍然力持溫和問 <你會用嗎?還是需要我幫你弄?>
小朋友轉身看了我一眼
說
<會啊...難道你以為我是白癡嗎?>
嗡的一聲
我覺得我的後腦一陣火冒出來
只想一掌巴下去讓他喵的給我哭著滾出去
我為什麼要在這裡受你們這些趾高氣昂的小鬼的鳥氣
你們不過是愛花大把銀子的父母手中那塊爛寶
火大
真的超火大
要不是我還想保有這份 我該死的不知道為什麼想保有的工作
我絕對要你用爬的給我爬出去
要不是我知道今天自己衰到最高點
我不會選擇轉身走掉
要不是今天我在這裡是這樣子的情況
我絕對會直接走過去把你的電腦直接關機
糟到說不出話來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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