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記,2009,3月初。

「...妳回來的話,事情會變好嗎?」
我縮在沙發最角落,像個病人奄奄地開口。
垂下眼睫,身體好像陷入了流沙裡呵,止不住的脫力下墜。
輕微的腳步停下,
不用轉頭,我知道我需要的那個人回到了身邊,就在沙發後。

「不會。」
那張冷若霜的臉,應該還是沒有任何表情吧。

當我發現怎麼樣都找不到她時,
我曾像膽小鬼一樣躲起來哭泣,
多麼多麼希望她立刻出現在我身旁,保護我。
哭過了之後,是生氣。
在我那麼需要的時候,為什麼不在。
對,她答應過的。
她應該要、應該要永遠都在...騙子、大騙子。
連妳都不能相信的話,我還能相信誰呢...?

但是現在,
我似乎連她去了哪裡都不想過問...。

深深對一切的厭倦,幾乎把我給吃了。

「這裡少了誰,妳就想變成誰,但那根本和妳的靈魂不相容。」
SHADOW蹲下的身影出現在我面前。
她像母親檢視女兒是否發燒一樣,溫柔地撈起我的瀏海。

指尖好冰...。
眼神好冰...。
話也好冰喔...。

冷得讓人覺得那份溫柔是錯覺。

可是我閉上了眼睛,緩緩地,做了從她消失後的第一個放鬆。
我覺得自己真的發燒了,
思緒朦朦朧朧的,眼前朦朦朧朧的。

只剩下耳朵,清楚聽見外面在下雨。

一直下、一直下...。
整個城市好像快被沖走了呢。
到底什麼時候會停,好像永無止盡啊,雨下得讓人心灰意冷。
濕答答的。
想起來了,我最討厭下雨天。

「平衡...。」
出自我口的聲音好遙遠,太久沒說話了,就像另一個我不認識的人的聲音。
「榎說,妳不在之後,平衡壞掉了。
之後他再也不說話。屋米娃也再次不見。
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拼命的去平衡,不然這裡彷彿隨時會分崩離析的毀掉...。
可是就像一邊綁著千金重的東西喔,一直一直往下沉,
不管我怎麼努力,怎麼好努力用力在另一邊加壓,就是沒辦法平衡。
把自己全部的力氣都用上去了,它還是一直一直往下沉...。
這樣下去,我們會去哪裡呢?
我現在真的,沒有力氣了,連一點點繼續呼吸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妳必須停止改變,還有,被改變。」

「我正在做了不是嗎。」

「不,妳沒有。」

「隨妳怎麼說吧...。」

第一次,用這種連她都失去也無所謂的口吻,對她說話。
SHADOW盯著我的眼睛看,可是我卻已經麻木。
我體會了、突然間懂了,那種什麼都不要了,連自己也不要了的感覺。

「這裡有別人。」
SHADOW提高了音量,眉頭皺了起來。
她抓著我的肩膀搖晃。
...好痛喔。
說不定那只是自己覺得該痛,實際上肌膚的感覺都要失去了哦。
「不准失去意識。」
這次她粗魯加強了手上的力氣,語氣也強勢了起來。
「喂,妳聽見我說的嗎。
這裡又要出現新的個體。
還沒有完全成型,我試圖找他,在那之前消滅他,但我找不到。
妳不能再改變,這裡沒辦法負荷更多...。」

「哦...。」
打斷她,像夢囈一樣,我笑了。
不明所以的覺得開心。
「是男生還是女生?有個美麗的名字嗎?年紀多大?會笑嗎...。
是個比我更好的人吧...。
然後,這裡會安定下來嗎...。
我做不到的事情,換成他,會做得到嗎...。
那樣很好。很好喔。大家都會開心了。」

「妳這個混帳。」

那一瞬間,也是另一個第一次。
我從SHADOW身上感覺到,她真的想殺了我。

我成為這裡,她二分法中,損壞的那部份。

她眸子一沉。
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從沙發拖起來。
似乎非常考慮要賞我一巴掌,或是從哪裡下手。
她胸前劇烈起伏。
我明白她在深呼吸,一次次深呼吸。
「混帳。」
於是她又罵了第二次。

「我不懂妳為什麼生氣啊,SHADOW。」
更正,我不是瘋了。也不是發燒。
一起身我發現,原來我現在連空氣也會醉。
好暈喔。
「妳不是要這裡更好嗎。
...是誰的話有差嗎?嗯?對妳來講,有差嗎。
噗,對我來講都沒差的話,對妳來講有什麼差,妳說是吧?」

但她只是狠狠的瞪著我,不發一語。

「我是這裡不安定的成份。
妳是妳。榎是榎。屋米娃是屋米娃。夢夢兒是夢夢兒。日帆朵...噢,可愛的日帆朵。
可是我是你們,是你們全部。
一直找、一直找,還是找不到自己該有的形狀。
我是變形蟲。不斷不斷分裂,想要變成...變成我不知道的樣子。
裂成一小塊一小塊,還不停蠕動。
人家說,白痴就是,不斷重複著同樣的行為,卻期望得到不同的結果。
...就是這樣...。
重蹈覆轍。重蹈覆轍。重蹈覆轍。」

上一秒想笑,這一秒想哭。
語無倫次。
於是我不由分說掙開她的手,蹲在地上像嘔吐一樣的把眼淚從眼眶嘔出來。
「...我是誰...告訴我...我是誰。
拿掉妳。拿掉榎。拿掉屋米娃。剩下的...我是誰...。」

「妳是妳。」

「連妳也跟我說這種沒用的爛話。」
我揚起眼睫,仰視,給她一個血淋淋溼透了眼神。

曇花一現,感受到了她所說的,別人。
因為SHADOW的眼神像給針扎到一樣。

「對不起...我...。」

「夠了。」
她持續著深呼吸。
「夠了。」

---

天黑。天亮。天黑。天亮。

雨怎麼還在下呢?

心情好壞喔。
於是我挑在自己很討厭的雨天出了門。
全濕了。
不過,心情已經不能更壞了。所以,倒也怡然。

---

那個空間裡,也聽的到雨聲嗎?

---

SHADOW拖著我的手臂,所以我也只好一起去了。
不然我很討厭那黑漆漆的空間的。

都收拾乾淨了哪。

恢復到沒有床的模樣。

修長的身影靠在角落,像死了一樣。
就連黑色的盒子似乎都染上沉默病。
不吵不鬧。
不噪囂。
不竄動。
這麼靜,反而詭異哪。
這空間,就像不是原本的那個。

呵,你們也跟我一起,什麼都,不需要了嗎?
那麼,是誰影響誰呢。

徐徐黑煙從盒子逸出。
像戀人的臂彎,溫柔地環住榎。
在髮肩流轉,撫過肩胛,從胸口侵入體內。
離他較遠的卻很犀利,空中佈滿了黑色利刺,直朝外面。
沒有聲音,也不會說話,但宣示主權意味濃厚。

它不准我們靠近。

彷彿守護著雛鳥的母鳥,高高揚起羽翼。
做出兇惡的最後通牒。
他是屬於我的。走開。走開。走,開。
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SHADOW在房間的一半止下腳步。

「為什麼不說話?」

「不知道。」
榎倒是沒遲疑的開口,我還以為他會繼續沉默下去。
但沒幾秒後,
我就發現他有沒有開口差異並不大。

「在想什麼?」

「不知道。」

「你想要什麼?」

「不知道。」

「你打算這樣下去多久?」

「不知道。」

「這樣...真的沒關係嗎。」

他倏然抬起頭。
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腦中想的卻是...自己究竟有多久沒看見他笑。
哪怕是一個差勁又惡劣的笑。
「不知道。
對於什麼都不知道的人,為什麼我什麼都該知道?」

「...。」
似乎對這番話進行思索,她陷入了沉默。

在這段時間,榎重新垂下了頭。
我感受到他的情緒和我重疊,這是SHADOW永遠感受不到的。
一點點絕望。一點點乾涸。一點點冷。一點點難受。還有一點點寂寞。
全都只有一點點。
像蒸發到空氣中,稍縱即逝的水蒸氣...。

妳懂嗎?
永遠在我身後成為堅強的那個妳。
呵,我想妳不懂的。真好。永遠別懂。

---

這篇啊,應該要在上一篇之前發的。
今晚很想補完,不然躺下去應該也會想著它睡不著吧。
就不小心拖到現在了。

若若看到這篇應該會第一個想打我。{淡笑}
吶,完全與文章內容無關,是因為我現在還沒去睡...。
明天如果起不來的話真是抱歉了。
謝謝妳,妳真的是很聰明又貼心的女孩...總是知道我什麼時候很需要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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